蓝地群岛 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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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海面上的銀光》[1]是中古時期末期梅珠撒兩國對抗時期末期的一篇隨筆記錄,記敘了在兩國緩和直指結為政合國的前夜所發生的事情。

正文

雖然說正在進行的戰爭已經爆發超過兩月、王國所有的戰船都在海峽中線上戒嚴,但是其實實質性的接觸也確實還沒有發生。久而久之,令我覺得也許現在海上的生活並沒有那麼難熬。

更早些日子的雙體海船上,那時候——可能也就一兩個月前,卻感覺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了——還沒有下錨,作為附近十條雙體船組成小隊的旗艦,這艘長達一赫塔又四十腕尺的橙船上曾瀰漫着嘔吐物的污穢氣息。我無法描述那時船上的慘狀。我可以合理的推斷這隻生湊出來的船隊肯定到處都是如此情況,甚至有時我覺得只要這時南方人的艦隊鼓足風帆、划動長槳,衝擊我們的船隊,我們甚至都不會有拉弓把箭頭瞄準他們的力氣。果然,剛到了落錨地,我所擔心的事就如同海上必然存在的波濤般出現了。這艘旗艦的指揮官,那個胖得像山神宮殿落下的巨石的傢伙不知怎麼地,在船舷邊嘔吐時突然掉進了海里。他身上高山人腫脹的袍子吸飽了水,拖着他沉重的軀體幾乎瞬間就消失在海面上。關於這件衣服,我曾警告過他多次容易捂出毛病來,他卻鄙夷地反罵我是「山神腳下卑賤的勞工種」,讓我別管閒事;並且就算吐的面色鐵青,也要穿着這身看着就熱的不行的袍子在每天都懸着大太陽的船上到處亂逛,指手畫腳。鋸女也許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的母親早年帶着我在船上討生活的時候,總是會教我辨認幾種藥草和礦物,並且告訴我如何研磨混合他們,如何配上一些淡鹽水混合來緩解這種海洋對久居地面之人的詛咒。作為隨軍祭司,我在上船前要求王國的軍事署給我所祝福的船隻配上這些草藥和礦石的補給,總算是能稍微為我們緩解了一些海病的發作——而那個胖子,我是不想再提起他,從來不聽我的勸,每天都要喝至少三頓酒,把山神的祝福敗壞得一乾二淨。最後,按照海洋上的慣例,在大家的推舉下,我擔任了這隻船隊新的、暫時的指揮官,不過其實本來船隊的運作也大部分是我在負責,大家也心知肚明。當我們下錨之後,海中的精怪可能厭倦了捉弄我們,船員們也不再整天嘔吐眩暈了。

我從未在船上待過這麼長的時間,我相信我的船員們也都是如此。記憶當中,父親那時和那些男人們一起去北方那些高山人那裏討生活,然後便也沒有回來。雖然時常會有錢被寄回,每次的間隔也越來越長,直到某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母親只能獨自撐起這個家。小時候每次我的母親帶我出海都是短程航行,媽媽會打點兒漁,有時候潛水到海里撈一些我那時叫不上來名字的水草,有時候甚至還能撈回一點點小魔法石碎渣子,等到上岸了就賣掉換錢餬口。母親和我講,那是她的母親曾經告訴她的家傳教訓:除非特別熟悉,魔法石是萬不可用手直接碰的,要用一種夾子小心拾取才行。雖然充滿管教,但那時候的船,也是一座暫時的小家。而如今,海上的生活很無趣,也沒有溫暖——太陽還沒有把海面曬熱前,大洋上非常的冷。每晚在船板上觀察天上星象變化時,我常常會走神而想起我的媽媽,她好像已經從我的記憶里消失很久了,我現在好像只能迷迷糊糊的記得她在水裏遊動,陽光透過水麵照在她黝黑的皮膚,隨着頭髮與身體衝刺出去的銀髮盒上反射出迷幻耀眼的光,就像正在巡遊的劍魚。她說我們的祖先差點就跟着那些南方人去到那個現在叫做珠爾迪察的國度了,不過據說臨出發的時候,我們那位祖先看到了某種正在發生的異象,她認為雖然冥冥之中我們家似乎與海洋有命運上的聯繫,但是這異象又確是山神的勸阻,她不能無視,所以最後還是決定留了下來。當時那位祖先,據我媽媽說,是那時有名的私祭,許多見不着祭司的窮人都喜歡來找他詢問山神的建議。我每每在無趣的夜晚回想起這個我母親告訴我的、卻快要被我遺忘的傳說時,都總是滿懷着對山神的敬畏。我這樣虔誠的祈禱着,度過了許多本來或許令人不安的夜晚。

這之間,戰備的詳細事端無需我的親力考慮,南方人也只是長時間安靜的在勉強能看到的位置停泊,日子卻安逸平淡了起來。

這一夜,又夢見了我的母親。我們好像都在海上隨波飄蕩,她在一縷微光中唱着一首她常唱的兒歌哄我睡覺。我感到了一場在睡夢裏的困意。我想閉上眼,但卻一下子從夢中的睡眠里驚醒了。我發現自己正獨自坐在童年記憶中的那艘小船上,四周只有一片寂靜。這時我已經全然忘記了我在做夢,我焦急的尋找着我的母親,從白天尋找到黑夜,我一遍遍呼喊着我母親的名字,但是沒有人回應我......

卻聽一陣急促的鈴聲,將我從一切的幻夢裏徹底拽了出來。我睜開眼睛便愣住了,我好像忘記了後半段夢境的內容,這對於我是極不尋常的事;不等我細想,一位衣着潦草的同僚已經衝進了我的艙室:「南方人!南方人攻來了!」

我沒有來得及穿戴整齊,只披着內襯就衝到了艙外,夜晚海面的冷風鋪面而來。此時大霧瀰漫,這在這片海域是罕見的濃霧中,我卻已經依稀可以辨別出珠爾迪察人船首的黑影。在持續了一個月的對峙里,我只藉助過山神賜予的水晶礦石造的鏡片遠遠看過他們的艦船。我知道他們的船隻數量與我們相似,但是這番近看,發現他們的船好像有我們的兩倍高。他們的船航行的很慢,且沒有掛帆。這時的海面安靜異常,只有浪聲和南方人船隻划槳的水聲。我所在的船上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作戰位置上攥緊了武器,大火炬也仿佛鬼火般失去了溫度,光芒只射出數步便被霧氣打退。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已經接任指揮官了!「敵襲!攻擊準備!」我沖大家喊。

「請慢!」隔着濃霧,對面的船隻上有陣女聲卻抗着浪,傳達了過來。 「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今次是護送Tsūeto先生,去和你們和所有山北民的王,談判的!」

沒有惡意?我愣了一下。照理來說這樣的突發情況我應該立即要求他們停船接受檢查,然後派小船去通知岸上,核實後再讓他們通過。但這一次不知為何,可能是鋸女的意願,我多問了一句:「你們怎麼證明?」

在如同一百個山影循環般漫長的寂靜後,對面的船上,逐漸響起了一陣熟悉的旋律。雖然識別自己是否在夢中是我們的必修課,但是周圍的濃霧依舊讓我突然有一種還在夢中的恍惚感,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小時候我媽媽嘴裏喃喃唱出的、在海上哄我入睡的歌謠了。我聽見許多山牆下出身的船員已經噼里啪啦地丟下了武器——這在平常是要被永遠逐出海上軍隊的,連我自己也會被嚴重怪罪的!但是這次,冥冥之中,神令我選擇等待。愣神間,珠爾迪察人高聳的甲板已經幾乎與我們並排了,船隻上的魔法燈全部亮了起來,在迭起的潮霧中射出數片光錐。我看清了它們的側舷站着一男一女兩個身影。那位先生遠遠的向我們行了一個禮,正如我父親離家時所作的那樣;而那位女士發梢上裝飾的銀色發盒在黃白色的魔法燈光下反射的耀眼幻光,也正如彼時我在我母親發梢看見的那般。

我突然回憶起昨晚那個夢的下半部分。在月光的照耀下,我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看到了那熟悉的銀光,於是我抓起槳,追逐着那點光芒拼命划去......

  1. ©️蜥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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