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是蓝地作家螺岛林的作品,记录于草稿纸。在渐歌51年螺岛林逝世后,其子将本文收录进《死花记录》。
该文章一般认为是《淑克艾的钟楼少女》的后续作。此作分两个时间段完成。在完成此作时,螺岛林已经有了相当的精神症状。
原文
[1]自我从淑克艾回来后不到三四年,因为布置展会灯火,我又要随着我们魔法灯协会的一行人再去那个小镇一趟。我们直接住了河边。
因为是淑克艾,这不得不让我想到上回我在当地钟楼里的未解之谜。于是到展会最后一天,人都走光了,我给领队说我顺便在这儿走走亲戚,于是获得了单独住宿两天的机会。这样一来我就计划住整整七天,第五天领队走的时候,借宿的旅馆的老板都已经认识我了。
我寻思去故地重游。穿过河道来到对岸,走几步就来到了淑克艾大教堂。进去以后,大雕像还是当年那个雕像,教座换了一位新的。当时教堂里也冷冷清清的,因为游客都走了,这镇子本来也没多少人,我就先拜了双生花,再坐在长凳上。长凳上原来坐的自然是静约和帆的娃娃,现在也消失了。我记起来,似乎上回来这儿的时候,就没见到那位之前的教座。
我坐在那儿大约坐了是十几分钟。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来这教堂。那位教座,我看着并不显年纪,应该四十岁左右,看我没拿报纸却又在这儿坐了那么长时间,环顾了一下就走过来:“先生,您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
我回道:“呃,没事儿,谢谢。”本来想静静回忆一下前两次的光景,但是又想到有解谜的任务在身,于是问道:“我想打听一下,关于上一代教座和她侄女的一些故事。”没想到他脸色马上就变了:“啊?!您是要问那个,小新岛北阳?”
我看他突然一惊。我试探性的问道:“是啊——不好意思,……难道他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他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问到这些。”他坐下了,坐在我旁边。
我问他:“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问我:“……后来?您之前与她有过交集吗?”
我心想这是当然,但是还是充满了忐忑:“算是有吧。他的侄女是叫做,小新岛,单名帆,对吗?”他点点头。我继续说道:“我在大约九年前来过您教堂的钟楼修理过魔法灯。在那时候,我见到了那位传奇经历的小新岛帆和她逝去的结友炉羽静——”
他冷不丁问了句:“小新岛帆有结友?”
他这一句话把我问懵了。我只能估计着回答:“她之前给我说的。她说,在这位炉羽静约逝世以后,小新岛山阳支持帆去制造了炉羽静约形象的娃娃,让她继续去做帆的结友,和她一起在钟楼任钟楼少女。她制作了四个这样的娃娃,后来也为自己制作了娃娃。这些娃娃在前几年还一直放在咱们所坐着的长凳上。”
他静静听完我的一席话,面容起初紧皱,当听完最后一句,终于变得松动起来。他说:“看来您的确经历过这段历史。不过我得向您说的是,这些并非真实。”
我越发觉得奇怪与不安了:“那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他说道:“我可以向您介绍一下。这些也是听我从科雅岛中部主教座那里听到的一个非常详细的版本,我特别地记录在了一个本子上。我名叫新海花边,教名即名字。”
我忙回应:“谢谢了。我名是山越者鹰族[2],来自慕达。”
[3]这一天小新岛帆从钟楼回来。交班了。炉羽静约这个娃娃待在楼底帮她看护。
一般来说炉羽这个姓氏不会太常见。因为通常看,“炉羽”代表着被烧的一种意象。在慕达和娜科雅地区以“火”字头的字传姓的人,其姓本身并没有这种意象。“火零”,是火被熄灭;“焰外”,是火苗被挡在外面;“火辙”,是防火的沟壑。但是“炉羽”总令人非常诧异。上一次去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点,以为是正常的名字。现在想了想看,尤其是经过了这位花边先生的提醒,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新岛帆从钟楼回来,并且喊老头出来:“叔父,回来了。”他叔父说着:“哦哦好。”小新岛帆问:“咱家里还有钱吗?今天早些的时候,我看到静约的那只右手终于还是断了,顺便把衣服也都戳破了,另外里边的棘轮也坏了三四个,脸上更是非常惨重,原先的上色都晒掉了,况且现在连动作都做不成啦!这两天都没有睡觉啊。”
叔父,那位小新岛北阳,一听钱,又胆战心惊了,但是很明显假装镇定了一句:“不知道。有吧。在房间床底下的陶缸里,从左往右数第四个,里面三十亚拔。拿走吧。以及你也可以修理一下吧。要不然你进来睡吧,我去替你敲半夜三个点的。”
小新岛帆噎回了“才三十,怎么会够啊!”这句话,改说:“我知道啦。不要紧的,我自己应该可以的……”
她独自出去了。路过常去的宽面面馆,她没有坐,毕竟好几天没去了。里边一顿宽面是九个亚拔。她现在身上一个都没有。除了眼镜以外,她把身上的许多挂件都送到了小河对岸的一家“市心”当行,拿回来了四百五六十亚拔,但是连离购入各种零件都有相当大的距离,更不用说买一个全新的娃娃了。她这样自己一个人,沿着河边走了一段又一段,走到城北浑不自知。
她突然发现到了七点,还是没有敲钟。上次因为这件事情,第二天被市民骂了一大顿,因为这件事儿,眼镜裂开了一道缝儿,也成为她没有把这副可怜的眼镜卖出去的一大原因。在回去的时候还被那个教座又轻骂了一顿,最后却还是在教座的小房间里,和他一起入睡了。然后她发现了炉羽静约有时候根本动不了的这一事实。但是发现了也没有办法,教堂有钱但不是他的,是教堂管理人的,他这会儿正在中部的大教堂进行讲经游历,并且他并不管钟楼少女的事。
她这次得赶紧跑回去了。她从城北跑回城楼,中途绊倒差点掉进河里,狼狈地爬进了钟楼,自己拨了哑钟的控制键,然而才不小心按到了旁边的,这下七点变成了八点,全城人恐怕又惊愕了。她吓坏了。她赶紧关上了门,防止会有愤怒的商人和契约者闯进来干掉她。她跪倒在炉羽静约的面前,她的腿在刚才的一跤中磕破了,上面粘了一些鲜血。
她哭着对炉羽静约说道:
“今天我又卖了四百五十六亚拔,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刚才一不小心我摔了一跤,请不要为我担心,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你看我今天带来了什么?这个是棘轮补板,这个是布料,这个是……诶,包呢?”
她的包在河边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
“啊啊啊没事儿的,静约,静约小姐,我我下回注意。”
说完了这些,她仍然侧坐在地上,感觉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要等到八点、九点、十点、一直到十二点,然后一直到第二天的七点。她必须睡一会儿,但又怕长睡不起,错过八点的晚间钟,如果炉羽静约能够按时敲钟的话还行,如果不能的话,就惨了,她得遇到比上一次更加严重的谴责。最终还是没有睡觉。炉羽静约没有动,她敲了八点钟的键。炉羽静约动不了了。她意识到这一点。她在脑内构思了一些如何修理炉羽静约的方案,但是她实在太困倦了。她爬起来,连衣裙破破烂烂满是灰尘,但是她就顶着这些趴到炉羽静约的身上,掀开前面的一些布料,检查这些棘轮。她看不懂这些东西了。
她睡着了。
这座小镇的时间停滞了。直到有人砸门,她惊醒了,吓坏了,以为是愤怒的市民,但是透过栅栏般的门缝,她看到的是教座的脸。她开开门。教座把她揪了出来,扶着她回到教堂,把她放在床上,告诉她:“好好睡一觉,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你已经闯下了大祸了。现在还是不要出去了。”
“为了你的静约真的是太煞费苦心,付出深重了。唉,还导致你现在这样子。如果当初早找北镇的那个小女孩做你的结友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小新岛帆突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可是我已经有结友了啊?!中途替换的话,在教义里边是不会允许的吧!”
教座想了一会儿,想出一些话来,没有说,只有喉咙在前后移动着,极力地想挤出一些音节。他说:“可是炉羽静约她只是一个娃娃啊。再可靠的机械,也没有办法支撑过这么长时间……”
小新岛帆马上喊道:“不要说了!静约小姐会听到这些的,到那时候,她会对你怎么想啊?”
“再说了,她这么辛苦的陪着我,做了这样的工作,我连为她治病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在她的身上……”
“她在飞枝的星空中不会饶了你的!”
她哭出来了。她现在太容易哭出来,以至于眼泪将要干涸。
教座说道:“可是她也没有出现过啊……”
小新岛帆跑出来:“什么?!”
教座连忙改口:“不,我是说,她在——”
小新岛帆喊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静约小姐就是没有出现过。我知道了!!我说我每次喊她,她却都没有回应,对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小新岛帆顾不得伤口,跑出教堂的大门,对着天空喊道:“静约小姐我错怪你了!啊……你在哪儿啊?”惊得几户人家连连开灯。
“静约小姐!世界上没有静约小姐啦,说明,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小新岛帆啦,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小新岛帆啦,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小新岛帆啦,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小新岛帆啦!!”她这样跑了一大圈儿,从教堂的大门跑道后墙,从那儿的小道再绕回来跑到钟楼前面,推开门,娃娃正端坐在里边。
教座在后面喊:“帆小姐快回来!”
小新岛帆着了魔似的跑回来:“叔父,我回来啦!我今天和静约小姐出门买了宽面,他家的老板还送给了我和静约小姐一些小挂件哦!”她举起手来,缓缓打开掌心,里边什么也没有。
教座说:“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小新岛帆一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她说:“有啊……”
教座说:“先睡觉吧,帆小姐!”
小新岛帆喊:“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
“为什么要害死炉羽静约小姐呢?!”[4]
“我在那边都看到了,我在那边,在钟楼里,静约小姐被那几个契约家混蛋给打死了,啊不是,她,不是,契约家和拿鸡蛋的老头!就是因为她忘记敲了钟!你知道吗,在淑克艾的钟楼上面还有那种键,连着静约小姐的手心,它们都被打坏啦!”
“从我和静约小姐的相遇,到灾病发生。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灾病吗?那是火神,是火花的神女。她把我妈妈给烧死了!她把我爸爸也给烧死了![5]”
“她把静约小姐也烧死了!”
“她啊。太可怜了。但是,哦对啊,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啊!叔父!”
教座已经快被她的这些无法理解的话语给逼疯了,也不知道她会问什么问题:“在呢。”
小新岛帆过于亢奋了:“求求叔父把我杀掉吧!!”
尽管教座有些不耐烦,但他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吃了一惊:“为什么?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新岛帆展示了一个非常甜的笑容:“因为世界上没有静约小姐,所以世界上也可以没有小新岛帆啦!我说过的啦!”
教座慌说:“世界上存在过静约小姐的……真的,帆小姐,不要这么激动了……”
小新岛帆突然“哈哈哈”地笑出了声,然后跑出门去,找到钟楼的门口,从墙上揭下来一张表格,再跑回到教堂里面:“那静约小姐的名字在哪里呢?”
教座一看,是前两天中部主教座刚刚发下的一张表格的第二页。这上面记述了一些信息,其中第二页是叫做“各个教堂的钟楼管理情况”,是由下辖教区教堂的教座填写并上交,再由主教座整理排版发返的一张名单。小新岛帆那里只有一个人名。他慌忙解释道:“那个是——”
小新岛帆不服:“那个是什么?是忘记写了吗?还是‘炉’不会写?”
“这些东西你也总是说啊,骗人的小把戏,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对我说着这些呢?哦哦我知道了!因为世界上没有静约小姐呀!你没有在骗人。对不起叔父!我错误怪罪你了。世界上没有静约小姐。世界上也没有小新岛帆啦!!叔父把我杀掉吧!!”
“你不同意是吗?”
“你不同意是吗?”
“你不同意,好吧,那我要请火花神女,我要请她,你不让我的静约小姐当我的结友,我就要让火花神女当我的结友!”
小新岛帆挣脱开教座形同虚设的阻拦,跳进屋子里去,拿了一把生火的信子出来:“她!”
“你如果不杀掉我的话,我就让她烧了你的教堂!”
“我就让她烧了你的教堂!”
“我就让她烧了你的钟楼!”
“我就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
“让她烧了淑克艾!烧了慕达!烧了娜科雅!!!!!把你们全烧干净!!!!!!!!!”[6]
“让她烧了淑克艾——唔啊!!”
教座一把捂住小新岛帆的嘴,结果推的太猛了,直接把她生生撞在教堂左边那根大粗柱子上。教座怔住了。十几秒钟以后,血沿着柱子和教座的手指缝流了下来。教座慌了,赶紧移开捂着小新岛帆的嘴巴的手,只见血流细细流下,从小新岛帆半张着的嘴角。她的腿软了下来,脱离柱子,跪在地上,然后向右侧躺倒下去,正如教座在钟楼里发现她在睡觉时的姿势。
教座彻底慌了:“帆小姐!”
血流得不远,没有流出教堂流到钟楼去,静约小姐不知道这一切。但是花边先生知道了,给我讲了这些。在双生花的阴影之下,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倒在地上,旁边是类似的姿势瘫在地面的教座,小新岛山阳。一个活着生不如死,一个死了得到了解脱,像双生花的一端开放、一端紧闭的两朵花朵。这是我们的命运。
教座在当晚搬出了钟楼,到了北城。然后回来,又把小新岛帆抱走,但又把眼镜与外衣取了下来,尸体草草掩埋在教堂旁的一片草地里。做完这些,他自己敲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钟,在小时之间把静约小姐安置在了教堂,又买了一个比较劣质的娃娃,穿上小新岛帆的衣服,放在教堂的长椅上,和静约娃娃们正好一排。这样,教座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到北城住,后来又搬到弗拜纳扎,最后死了。
我问花边先生:“所以说,静约小姐到底存不存在?”
花边先生回答:“我特地为此去看了人口计数的表格。上面没有。对于钟楼少女这样重要的职位来说,不可能没有她的记录——然而真的没有。”
我说:“太可惜了。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花边先生说:“但是小新岛帆小姐,她是笃信静约小姐的存在的。因为小时候的悲惨遭遇,她精神有点儿问题。”
我说:“那那一年的大瘟疫,那死了多少人啊。唉,那得在后来,在现在,又发生多少悲剧?”
花边先生说:“但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啊。”
我说:“唉,但是这一████[7]
[8]帆 我要去你的家园